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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不更事

这一整天,我时不时想起昨晚上那个梦。记忆中做过的梦从未像这类梦境一样完整:如此的条理清晰、荒唐可笑,以至于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还会做与昨天晚上类似的梦。梦境中我还在高中的课堂上学习,在教室里坐着考试。

可我早已毕业,进入职场也有两三年,对面前的数学题完全不知道如何解答。我沉睡着,却也知道这只是个梦,并不担心回答不了问题。尔后我像往常那样从梦中醒来,那让人困惑的题目、生涩难懂的课文犹在眼前。内心深处似乎在表达自己想要重新来过的愿望。

我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物清除,浏览了一遍写好的策划方案,确认无误后点击Word文档左上角的“保存”,起身想去泡杯咖啡,抬眼看见桌上的日历。年12月31日。

咖啡机磨咖啡的“咔咔”声单调而乏味,却又让整个办公区域充满生气。站在咖啡机旁,我突然意识到翻年后就25岁了。二十几岁了,却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感觉一直过着的都不是自己的生活——从来没为自己好好想过,心中恍惚,怅然若失。

透过落地窗的玻璃向外看去,外面的细雨已下过整整一夜,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在这9楼的玻璃上也开始向下滑落一行行水珠。远近的几座写字楼瑟瑟地伫立在清冷的寒风中,在零落的汽笛声中更显孤独。

我不禁回想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上学、工作、旅行,几个简单粗糙的词概括了我所经历的全部……除了年龄的增长,再没其他长进,就来那少得可怜的勇气也所剩无几。小时候总想着校园外的世界,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来,等到在社会上打拼才意识到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样。冲出一个牢笼,却又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想到已经出现过多次的梦境,我暗自诧异,不知自己为何对高中生活念念不忘。是因为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错过太多,是担心经过这么多年自己毫无成长,还是害怕被别人远远地甩在身后?或许都有,只是我不敢承认。失败的烙印总是触目惊心,我唯有安慰自己: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高中是在成都的一个县城读的。17岁那年,我总是在晚上休息前拿出mp3听Nana的《LONELY》,熟悉的旋律,加上夜晚沉寂的环境,心里也是空牢牢的,似乎自己孤独得要命。到了白天又哼着《七里香》、《双节棍》或别的什么歌曲,在让人焦头烂额的各种试卷前自得其乐。

不过因为以前买过许巍的CD,所以表哥送给我的CD机也带在身边,有时也听听许巍、朴树。随着mp3、mp4的流行,CD机已没多少人用了,但偶尔这样“复古”地听歌却有别样的意思。年少的人懂得不多却又怕别人看出来,免不了要装模作样。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无聊透顶。我甚至期望遭遇一场变故,让自己的生活多一些故事,变得充满机遇和挑战。可我没想到这期望中的变故发生在好朋友王建身上,让我好生懊恼。

我的生活中再没有比王建还重要的朋友。由于机缘巧合,我们两家人住在同一个小镇上,很早就认识。听长辈讲我们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了,后来一起上了幼儿园,一起玩弹珠、打街机三国志,一起偷偷到小河里游泳,也一起被家长痛打。更为难得的是我们在小学和中学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几乎形影不离。

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让我觉得他比我聪明、有主见。我很羡慕他,甚至嫉妒。很多时候,我会在未意识到的情况下受他的影响。因为看他的姥姥做裁缝的工作很有意思,在很小的时候王建就梦想着要当一名裁缝。在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职业叫“服装设计师”后,他总是对我说:“看着吧,我将来会成为一名顶尖的服装设计师。”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总洋溢着踌躇满志的笑容。连我也能被这笑容感染,激励自己奋发图强一段时间。

初三刚毕业,王建就教唆着我和他一起参加绘画培训,还怂恿我和他一起订购一些时尚杂志,偶尔也偷偷姥姥请教缝纫的技术。姥姥自然不愿意王建将时间浪费到这些旁门左道上,何况她老人家认为这是女孩子做的事情,王建应该去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工程师或者医生。

这个时候,王建总会对我摇头抱怨:“真是古板,为什么家里的长辈都希望我们男生长大了当工程师、军人或者医生呢?”我不知道如何答他,在这少不更事的年纪,我总是唯唯诺诺的在长辈的期许下成长,自然不会像他那样对长辈的心思产生疑惑。

快迎来高二暑假的时候,王建被确诊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据说是病毒性心肌炎,到底是不是,我不清楚,也没敢向其他人确定。我曾默默的向玉皇大帝、佛祖、宙斯、梵天等各路大神祈祷,祈祷天可怜见,让王建能够好起来。可看样子,这一切都是徒劳,因为王建无法坚持自己的学业提出了休学。

对于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4月18日、星期三。王建在爸妈的陪同下到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他本可以不来的,但他坚持要再看看高二.9班的同学。见到他时,我感到王建似乎变成熟了,这难道就是我曾经期望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故,好让生活不要一成不变?

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他只平静的说了句:“上天真是不公平啊。”他面无表情,像是说了句“走,出去吃饭”一样简单。我猜想他早已失声痛哭过,泪水已经蒸发到空气里再次流淌到他身体里,周而复始。而这时他只是茫然无措的准备着,在这虚无而永恒的时间长河里迎接自己的宿命。

我陪着王建的爸妈帮他收拾行李、衣物和书本,站在他旁边看他和同学们作别。因为不善于人情世故,大家总是欲言又止。“加油”成了这平凡的一天里用得最多的词。

在收拾完所有东西后,王建将他的几本课堂笔记送给了我,里面各科的笔记非常详细。他准备离开学校回家时,我提出要送他到校门口。他说了声谢谢,并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和我是熟识,让我送不显得见外。

我看王建的爸妈从教室里出来,上前想接过一袋行李,被他们婉拒,只得从王建手中抢过一袋东西,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后面。我从小就不善于安慰他人,觉得说些客套话安慰他人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傻。当然,这个时候我宁愿自己真的很傻,如果这样能让王建好受些的话。

这一天没有太阳,空气闷得让人发慌,头天晚上下了场雨,这湿漉漉的天气一直延续着。这个季节离秋天还远,却让我觉得到处都充斥着萧瑟的味道。落叶僵硬地卧着自己枯槁的身躯,与泥泞和尘土接吻,开始死亡后的重生。虽然是早上,但周围的一切都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我和王建并排走着,在沉默中走了四百三十二步,随口道:“今天的天气真闷。”

“嗯。”王建应了一声,“四月开始,每次下雨后就会变得越来越热了。”

“热起来的时候可真是很烦人,我不喜欢热天。”我抢先表达自己的态度。

“现在的夏天确实很热,动不动就三四十度,让人想天天泡在水里。”王建扭头看了看路边的草丛,又看了看远处的操场。现在正是课间休息时间,但操场上并没有几个人,大家都呆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聊天、打闹。

“你接下来准备做点什么?”我试探着问。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难道是想从他的回答中找寻给自己的建议?

“看书啊,有可能会去看海边看一下,我还从来没见过海呢。到泰山上看看日出也可以,一直都读这方面的文章,很想亲眼见识一下。”王建说着说着神色黯然,以一种不常有的失落姿态接着说:“其实也不敢乱跑,万一哪天不小心猝死了怎么办?”

我问出这个问题就开始后悔,听到他玩笑似的回答不知如何接话。我知道王建的生活已经别无选择,迎面而来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日子。这对他来说无疑是种折磨。

“你呢,准备将来做点什么?对了,你还没跟我说过,你将来想干什么呢?”王建认真地看着我,眼神中有我常看到过的期盼。

“我从来没想过,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勉强笑着说。

“这样啊。”王建说。

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王建说这话时的失望,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的未来无非就是在学业之后迎接事业、婚姻和家庭,直到走向生命的终结。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毫无办法。我时常这样告诫自己。

王建突然有些紧张地问我:“以后的周末放假,你还会到我家来找我玩吧?”他放慢了脚步,因为我们已经要走到学校门口了。

“肯定会去啊。”我不假思索地说。

“不过以后来我家玩一定很无聊,我需要被人照顾,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你到处疯玩了。”王建用一副抱歉的表情说道。

“怎么会无聊呢?我们可以一起看会书,聊聊天,用不着到处乱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噢……我在你眼里不是一个有儿童多动症的人吧,那样的话可真是冤枉我了,简直是六月飞霜,我比窦娥还冤啊。”我夸张地比划着说,无非是想让气氛变得欢快一点。

“好吧,我承认你不是有‘多动症’,而是‘懒动症’。”王建扬眉轻轻笑着说,“奇懒无比。”

“‘懒动症’是什么?好吃吗?”我假装没听懂王建的话。

“你怎么跟女生一样喜欢吃啊。”王建取笑似的看着我。

“没办法啊,和女生挨着坐,前排坐着的又是好吃鬼关小茜,被传染了。”我一脸无奈地说。

“你说这话就是讨打,我们班的男生就只有你是和女生坐在一起的。”王建苦笑着说,“大家羡慕不已,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和女生坐还不是因为班上男生女生刚好各单出来一个?”我无限感慨地说,“你走之后,我多半就要搬去和你的同桌坐喽。”其实我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至少,我不是愿意主动改变现状的人。

“和我的同桌坐委屈你了?王胜锋人挺好的,脚踏实地,而且成绩很好,一定可以帮到你。”王建右手握着拳头轻轻敲在我的手臂上,并没有在意我提到了他的离去。

“他人确实不错,可我还是喜欢和女生坐。”我低声说,“和女生坐,上课没那么多话可聊,不容易被老师点名。”这个借口是我临时想到的。

“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努力了吧?以前我们虽然经常一起学习,但看得出来你有时候心不在焉。那时候我也不好意思说你。其实现在想来觉得那都是害了你。现在离高三也不远了,你努力还来得及。”王建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道。

“我一直都很努力好不好?”我戏谑地说。

“我是说真的,你应该考虑明年你上哪所大学了。趁着最后一年加把劲,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将来也好有个好的出路。”王建皱着眉说。想必我玩笑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好吧。不过我得先学会,怎样做才能让我在上数学课的时候不打瞌睡。”我无精打采地说。想到他刚才说的“出路”,我不禁在内心唱道:“敢问路在何方?”。我偷偷想他瞄了一眼,确定他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这才放下心来。我竟然有点怕他,这实在不可思议。不过我一向很怕对我很好的人,怕辜负了他们。

“上课的时候多做点笔记或者习题,让自己动起来,这样就不容易打瞌睡了。”王建说,“不过我也是听被人说的,我自己也没试过。其实,我上课也总是打瞌睡。”

“哎,你也知道上课真的是枯燥至极。”我感叹地说。

“可你要知道,大家都这样啊,没办法的。加油!”王建从我手中接过行李包,“就送到这儿吧,你也该回去上课了。记得来看我啊。”

我们已经到了学校门口了,外面就是一条大马路,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听到马路对面的一家服装店传出的动感音乐,我觉察到周围的气氛也和着这节拍跳跃起来,心中感叹:“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社会了。”

“一定会。”我强装出一副笑脸,又和王建的爸妈说了“您们慢走”,自己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学校的门口。

“回去吧,记得多给我打电话。”王建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我说。

“话费算你的?”我瞧见他的神情于心不忍,调侃的话脱口而出。

“行。到时候给你报销。”王建以他一贯的语气微笑着说。这种玩笑话以往常说,让我恍惚,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什么也没装下。

上课语文课的时候,班主任李老师在讲台上解释着课文语义。那一黑板的文字让我眼睛发酸。时常不自主地想起王建,内心莫名地烦躁。他双目无神,看上去是如此失落,像是全世界的鲜花都落入了幽暗的深谷。

我想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王建临走时问我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我又为什么会日复一日地听着让人乏味的课?有多少人想我一样?有多少人会在这个年纪鼓起勇气独自远行?

当多问一个为什么时,我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怪异。甚至觉得那些充斥在眼里的文字也是如此的奇怪,暗问自己:“这些文字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姿态?‘语文’两个字为什么是这样写的?”

我苦恼地咬着签字笔,任由思绪如烟般飘渺,在漫无目的的心灵游荡中消耗着时间。

王建的处境是多么尴尬和困难。我想象得到。那该死的疾病本是我曾经期望过的变故,但偏偏找上了他。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场变故压碎了他青春里所剩无几的时光,让他连未来的粉末也拾不起来了。这种变故绝非幸福,遭遇之后惶惶不可终日,总担心突然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这是多么讽刺的处境:一个人满怀憧憬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迎面而来的却是与你的愿望背道而驰的东西。无论是任劳任怨还是处心积虑地活着,面对生活为你布下的陷阱时,你都得放下自己的计划接受生活的安排。

如果在千辛万苦地追求后,得到的是一无所有,那我宁愿在生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选择结束。我消极地想。可是我很快意识到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因为我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可能是戛然而止,也可能是美好的前程。

所以一切都随它吧,生活就是一个让生命慢慢随时间流逝的过程。有梦想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接受生活早已安排好的一切?它给你什么,你就得接受什么,这与梦想无关。在很久以前我就开始放任自流,相信这就是命运。

可另一幕一遍遍放着王建向我诉说他的梦想。我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心事。

不知什么时候我将思绪收归现实,发现李老师在黑板上列了分成4组的32个词语。他表示要叫四个人分别在黑板上将拼音标注出来。教室里的同学瞬间都矮了半截,个个将头低下,像是成熟的谷穗沉甸甸的立在枝干上。

我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准备,惊恐中偷偷地瞟向他,暗中祈祷自己不会被点名。然而像往常一样,我的祈祷总不灵验。我被叫上去写第一组8个词的拼音。

“什么情况,为什么偏偏是我?我还没有背过这些词语,怎么办?”我听明白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后,焦急地低声问同桌陈熙。

“你上去按照平时的记忆随便写嘛。”陈熙一脸同情地看着我,同样低声回答,“第一个词‘应届生’的‘应’是一声,那个‘厚此薄彼’的‘薄’(同‘伯’音)是二声,‘逮捕’的‘逮’四声……”

“张撼快点啊,别临时抱佛脚了。”李老师催促道,接着又点了三个人的名字。

我一头雾水,像是一个未准备好的演员被仓促地赶上台,笨拙而僵硬地进行着不知如何的表演。我讨厌这种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看着那些曾经死记硬背过,如今又记不确切的词语,我烦躁地不知从何下手。身后,坐在前排的同学在低声向我提示着什么,可是提示的人太多,我听不确切。

在李老师的几番催促下,我先提笔将记忆清楚和明确被提示过的词语拼好,苦恼地思索剩下的3个词语。眼看着一同上台的同学都一个接一个回到座位上,我慌张地不再计较拼音的对错,照着平时习惯的读法将剩余的词拼完。

我很想快速的回到位子上,路上撞到了第三排过道上同学的课桌。大腿隐隐生痛,我却若无其事都继续往前走。这是多么丢人的场面啊。我眼睛飘忽不定,不敢去迎接下面同学们投在我身上的目光,不安地在位子上坐下,为自己糟糕的表现感到羞愧。那些我在黑板上写得工工整整的答案,简直成了我的罪证。

“还好,只拼错了两个。”陈熙见我一脸紧张,悄声安慰我说。可我知道,如果没有其他人的提示,我至少还要错两个。

看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有些无奈。对于功课和学习,我一向都忍气吞声,照着老师的愿望按部就班的做着。可很多死记硬背的东西在脑海里总是沉积不下来,像是一阵轻沙,被风拂过后就不知东西地到处飘扬,最后离我而去。

我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可不,在许多次挣扎和疲倦之后,我在学业上仍然毫无进步。一年前、一学期前、一个月前、一星期前……我不断将回忆的时间拉近,发现当时的处境和现在的处境相差无几。

而这些实实在在的时光,我都用去做什么了呢?睡觉、上课、吃饭、睡觉……在人人怀念和感叹的青春里,我蓦然回首,看到的仅是一片荒凉。没有值得留念的东西,没有可以铭记的故事,没有可供回味的情感,我的生活就是这样苍白。或许将来回忆起来,我会因这莫可名状的虚度而潸然泪下。但这一刻,我只希望世上能有一条深渊来装下所有的失望和无助。

“都记下来,下次可不要再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老师已经将陈列在黑板上的作业点评完毕,对大家提醒道。我这才收起思绪,慌忙抄了笔记,埋怨自己又没仔细听课。然而,那抹触目惊心的荒凉,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只要我回头,就会看到这一悲哀的发现。

“你怎么老走神,是不是还在想着王建的事?”下午放学的时候,陈熙边收拾书包边问我。她家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望江路,下午放学后总是骑自行车回家吃晚饭,然后再来上晚自习。

“没有啊。”我放下手中的课本,伸了个懒腰。我想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掩饰有点牵强。

“那还不去抢晚饭?大家都去了。”陈熙并不点破我的心思,轻轻说,又向在门口等她一起回家的初中同学说了句“马上”,匆匆离开了位子。走到门口时,她不忘提醒我说:“晚上要考英语,你记得复习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嗯。”我轻声回答,却仍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我是住校生,家在另外一个小镇,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家。

“喂,挪一下桌子。”同学拿着扫帚从我坐的椅子旁扫过,敲打着一只桌脚说。我慌忙站起来,这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几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晚饭的同学了。我茫然走出了教室,在教室外的过道上扶着栏杆望着钢筋混凝土打造的林立的楼宇。

教室在三楼,从楼上正好可以望见塑胶篮球场和篮球场后的学校侧门。门外还是那些奔波的人,或许这一刻已有一两个死去,又有一两个降生。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加入到他们的行列。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极目四望,呼吸着裹有灰尘的闷热空气,想让心中的伤感就这样朝生暮死。如果伤感真能朝生暮死就好了,人就不会有这么多悲伤。

那也不一定,少了这样的悲伤又会有另外的悲伤。人注定要和悲伤为伍。我心里像是上映着一场电影,自己和自己对白,想要诉说着什么。

想是晚上要考英语的缘故,许多人吃晚饭就回到教室复习准备考试。

“喂,你没去吃饭?”同寝室的沈休吃完饭从楼下上来,看见我倚在栏杆上发呆,走过来问。他和大多数中学生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爱打游戏,却从不影响学习。我曾一度怀疑他考试成绩的真实性,但考试的次数多了,我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聪明,无比羡慕他既能潇洒地玩耍又能酣畅地学习,心思收放自如。这样的人真是天才。

“马上就去。”我漫不经心地说。说实话,我很害怕大家都来关心我。让我安静地呆一会好吗?让我呆在角落里,关上门,沉静自己的世界。可他不会知道我的想法,也没有义务来揣摩我的心思,自顾自地催促我去吃饭。我注定不是那种弗人好意的人,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听着。

我们就这样无聊地僵持了数分钟,末了沈休摸出手机,开始翻看通讯录,说:“那你吃点什么?徐在现在在外面的,我打电话叫他帮你带点?”徐在也是我们寝室室友,只是成天都见不到人影。

“大哥,你要不要这样?”我忍不住笑了,从后面推着沈休,要他进教室,“你太贴心了,我又不是女的。你这样搞得我有点毛骨悚然,快去看书吧。”

沈休挣脱我的双手向教室走去,又回头催促我说:“你记得快点下去吃饭啊。”

我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做声,仍旧伏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来往的人。

大家都是这么年轻,风华正茂,即使是走路的步伐都是那么坚定而轻快。我不禁想到刚刚看过的诗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意气风发,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们的专属吧,对未来都有着美好的憧憬,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未来到底怎样呢,真像大家想的那样,都在掌握之中吗?

我对未来何尝没有自己的憧憬?可我相信未来早已被安排好了,这些在命运面前都无足轻重。苦恼的是在命运将一切都安排好后,我为什么还有自己的想法和憧憬?在多问几个“为了什么”之后,我越想越烦躁,狠狠地敲打了一下护栏。

“这栏杆惹你了吗,你要这样虐待它?你不会是个虐待狂吧?”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每天都想着如何损我的人,说起话来总是让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关小茜,你一天不损我就会变胖吗?”我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如果说这无聊的高中生活还有点值得记忆的东西,那就是和她相互调侃了。

“就你天天诅咒我变胖。不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帮你带了点吃的。”关小茜扬了扬手中的方便袋。她留着刚好遮住半截脖子的短发,穿着洗白牛仔长袖衬衣,一点小女生的样子都没有。

“你还是自己吃吧,吃多了好变胖。”

“哈,不好意思,我吃再多都不会变胖。”关小茜无比骄傲地说,“拿着,这是专门帮你买的。”关小茜走到我身边,将手里装着面包和奶茶的方便袋递给我。

“你专门给我买的?”我故作惊讶。

“是啊,姐姐听卫素说你好像没吃饭,我就从校门口顺路帮你带了点回来。不用太感动哦。”关小茜总是让我叫她“姐姐”,这是她的一大乐趣。

“感动个屁。你也太奢侈了,还买了两个面包?这袋东西至少十几块。”我边翻口袋边说,说不感动是假,只不过是自己嘴硬而已,“有钱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买些高档货,我都不敢下嘴了。”

“你不要拉倒,饿不死你。”关小茜没好气地说,伸手要去将口袋抢回来。

“不行……我又没说不要。回头我将钱给你,现在身上没钱。”

“我可没说要你给钱。”

“你舍得请我?这么大方。”我叫道,“我以为你只会对你的‘宁采臣’大方呢。”

“滚……那你现在把钱补给我,外加2块钱的跑路费,正好15。”关小茜将右手伸到我面前,一副要钱的样子。她最喜欢说的话是“你怎么不去死”,其次就是“滚”。当然,她也有很友善的时候,会毫不客气的赞美,比如:“帅惨了”、“好吃惨了”。每次聊天总不会落下这些词。

“我有那么犯贱?既然你请我,我怎么还好意思硬要给你钱呢,这样不是坏了你乐于助人的好名声吗?”我嬉笑着说。

“乐于助人和请客有什么关系?不过说我乐于助人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关小茜拍拍胸口说。她自吹自擂,一副认真的样子,说完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谁叫你关大小姐人傻钱多……”

“你说什么?”关小茜怒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凶神恶煞地说。

“哦不对,是财大气粗。你关大小姐财大气粗,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我看见关小茜脸色变了,慌忙改口说。

“你就调戏我嘛,要是被素素知道了,嘿嘿……”关小茜眨眨眼,狡黠道。她口中的“素素”就是我们的班长卫素。

“怎么扯到班长了?”为了表明自己和卫素没有“特别”的关系,我几乎不提卫素的名字,而是称呼她在班上的身份。在这巴掌大的班级里,人和人的亲密程度总是那么显而易见。何况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她。原因?我一直觉得卫素沉静优雅,待人接物更是客气,有一种我无法抗拒的气质。

我依然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到学校食堂吃饭的场景。她听着歌,打了饭菜,极其轻柔地走过来,然后压着裙摆优雅地坐下。想是凳子高度让她坐着不舒服,她翘起了二郎腿,整个动作相当别致,整个姿势也别有韵味。她将长发别到耳后,并没有取下耳机,小心翼翼又不失优雅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可我面对这样的卫素时免不了有些自卑,拿不准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自以为这种称谓上的客套会让周围人认识到我和卫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亲近,能减少两个人之间不必要的麻烦。

“当着我们这些外人的面你就叫她‘班长’,背地里肯定是‘素素’、‘素素’的叫得不知道有多亲热。”

我瞪了关小茜一眼,拿着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别拿面包掩饰啊,掩饰就是事实你知不知道?呀,张撼,你脸红了?”关小茜扯住我的衣袖不让我离开,伸长脖子去看我别到一边的脸,故意惊讶地笑着说,“撼哥,你竟然还会脸红,看不出来啊。”

“我是憋了一肚子火,把脸憋红的。所以你最好别再惹我。”我没好气地说。

“啊,那你还憋得住吗?小心憋出内伤啊。”关小茜掩口笑道。

我做出一副喷血状,身子软软地倚在身后的栏杆上,脖子一歪,翻着白眼说:“气煞老夫也。”

“‘老夫’?你很老吗?”

“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老了。想当我年轻的时候,正好遇到刘备入蜀,他想请我出山,我看他双手及膝怪模怪样的,心里很不爽,就拒绝了他。再后来……”我想起了儿时看过的一篇吹嘘自己年龄的古文,不禁学着胡吹乱侃。

“再后来你怕刘备杀了你,就隐居山林,直到天下太平,你才出来到我们这里来上高中?”关小茜没好气地打断他说,“这么无聊的话我都听你说过上百遍了。”

“你真是聪明伶俐,老夫只要略微提醒,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我面不改色地,然后故作沉思,“已经听老夫说过上百遍了?我记得只说过几次而已。这样的秘密让太多人知道对我不利啊。”

“‘上百遍’是虚数好不?意思是‘很多遍’。没文化,真可怕。”关小茜无限感慨地说。

“我没文化?”我的像是发现了一件稀奇的东西叫起来,“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老夫我是有文化的人,不和你争了。”

“不许再说‘老夫’,听着就烦。”

“嘿,小姑娘,老夫我……”我挑衅似的叫了起来。

“你再说?”关小茜拉下脸,拿右手食指指着我大声威胁着。每次争辩到难分难解的时候,关小茜就会很干脆地威胁我,然后结束话题。

“我不说了。”我举起手挡住她打过来的手,慌忙缴械投降。

“就是嘛,姐姐我都还没说老,你好意思说自己老了?”关小茜拍了拍我的肩膀,老成的样子很是滑稽。

“大姐,我……”

“叫姐姐。”

“大姐。”

“叫姐姐。”

“姐……嘿嘿,大姐。”

关小茜用手抓着我的衣领,恨恨地瞪着我。她最不想听的话恐怕就是我叫她“大姐”了,这叫法明显将她叫老了,很不乐意。

我将没吃完的东西装进袋子,拿左手提着,右手抓住关小茜的手,想要掰开。我看着关小茜的眉梢,咧嘴笑着说:“大姐,你松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多不好。”一阵温润纤细奇异感从手掌中传来,我有些怔忪,慌忙从脑海里驱逐这种感觉。

关小茜的力气自然没有我的大,眼见右手拗不过,便用左手去掐我的手背,要我先松手。她皱着着弯弯的峨眉,将一双玲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撅着小嘴,使出浑身的力气掐我,像是着了魔一样。

我知道,关小茜要是犟起来什么都不会顾忌,保准让人屈服后才肯罢休。“松手,好了,松手。”我痛得深吸了口气,先将自己的手松开了说,“姐姐,我服了你了。你是我姐姐。”

“真的假的?”关小茜一脸狐疑,慢慢松开双手,防着我突然变卦好一把抓住我。

“真的。”我看着手背的指甲印已经透着血红。

“哈哈,你早点叫不就没事了。没掐痛你吧?可别怪姐姐欺负你。”关小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笑脸上漾起了两池浅浅的酒窝。

“我早点叫?到时候你肯定会说,‘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你’。真不知道为什么你硬要我叫你‘姐姐’,你比我大吗?不见得。你多大,几月生的?”

“你不知道问女孩子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吗?”关小茜用右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扬起脸说。

“呃,不说拉倒,用得着找这个借口吗?”我拿出面包继续啃起来,装模作样地大口朵颐,“哇,好吃。好香啊,来,给你闻闻。”说着,我将面包伸到她面前晃了晃。

“好臭啊,很像厕所里的味道。拿开。”关小茜挡开我那只拿着面包伸到她面前的手,似笑非笑地说,“反正我就比你大。”

“争这个有意义吗?”我翻了个白眼说。

“那你说什么有意义?”

“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

“嗯?”关小茜侧着头问,一时没有跟上我思维跳跃的节奏。

“不会吧,你连《士兵突击》都没看过?”我皱了皱眉,将整个面包都塞进了嘴里。

“切。不要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鄙视我啊。”

“这你都看出来了?厉害。”

“当然啦,我要是不厉害,能做你姐姐吗?别不服气啊,你刚才可是叫过我‘姐姐’的,俗话说:一日为姐,终身为姐,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了。放心,姐姐以后会罩着你的。”关小茜拍拍我的肩膀,掩口笑了起来。

“我还‘一’……以后……嗯,那以后我过马路看到你,是不是要很有礼貌的问候你啊?”我本想接口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但觉得这玩笑不能随便开,硬生生咽了下去。

“那当然……”

“那你过马路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霸气。”

“你才是螃蟹呢。”

“我要是螃蟹,你也是螃蟹,比我大的螃蟹。”

“你无不无聊?”

“总比那些死活要做人家姐姐的人好。”我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哼,就是不想认账是不是?”关小茜声色俱厉地看着我说。她样子很吓人,也不知是不是装的。

“我可没说啊。”刚说完就看见她脸色缓和了,我笑着在她耳边说,“那待会考英语,你照顾照顾我?”

“那不行。”关小茜摇头说,“上次考试悄悄将选择题答案给了你,卫素都很不高兴。她不喜欢考试作弊的人。要是再给你答案,我们俩在她心中的形象可就毁了。你倒是无所谓,本来就吊儿郎当,我可是好学生。”

“我吊儿郎当?我很爱学习的好不?”我将另一个面包拿出来咬了一口说。

“那你还想着抄我的?”

“我是拿着你的答案参考,又不是完全照抄。你不是英语课代表吗,每次英语都考得不错,答案很有参考价值啊。”我猛吸一口,将奶茶喝得只剩下三分之一。快喝完时,竟不忍心完全喝掉,想留着小口小口地慢慢品味。这是什么心态?我有些诧异,留下一片空白从脑中闪过。

“不行就是不行。我是为你好,知道吗?”

“你干嘛为我好?”我似笑非笑地说。

“不知道。可能是看你比较顺眼?”关小茜用反问我的语气说。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我说完有些后悔,脸红到了耳根。

关小茜用漂亮的眼睛注视着我,并不答话。如此过了将近十秒,我感觉脖子也开始发热,不禁埋怨自己鲁莽。

“不会是真的吧?”我故作镇定,坚持说。

“吃完了吗?”关小茜瞪着我问。

“没有。”

“那好,把剩下的给我。”

“为什么?”

“拿来!”关小茜向我咆哮着,将我手中的面包和奶茶夺了过来,转身向教室走去。

“我还没吃饱呢。”我快步追了上去,见关小茜不理睬我,慌忙解释说:“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现在高兴了?”关小茜走到垃圾桶旁边将食物丢进了垃圾桶,示威似的说。

“哎。”我感觉好生无趣,看着教室45个位置已被坐了大半,揉了揉鼻子,低声说,“你在家里也这么霸道吗?”

“要你管!”关小茜大声叫道。她生起气来整张俏脸都变得绯红,似乎这初夏落日的余晖全都洒在了她的脸上。如此刁蛮,我又能奈她何?

在教室里的同学瞬间“唰唰”全看向了她和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全身忽的发热,头皮也奇痒难忍,像长了痱子,仿佛有无数只蚂蚁爬到我头上撕咬着发孔、头皮下的汗腺和流动着的难为情的血液。

关小茜若无其事地回到位子上,翻开英语课本,开始复习这一单元的单词。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否该回到座位上,我的位子就在关小茜的同桌卫素身后。我见卫素正抬头看着自己,或是为了打破和卫素关系“亲密”的传言,将目光迎了上去。卫素的眼睛无比清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温柔的目光像是从田野上吹来的春风,夹杂着阵阵稻香,让人心旷神怡。

我就这样出神地和卫素对望了七秒,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别样的东西,又不知这些东西是什么,暗地里矛盾着,叹了口气回到了位子上,这时连考试答题的心情也没有了。

英语考完时,回家住的同学就下晚自习了。直到关小茜离开教室,她也没和我再说上哪怕一句话。我看着她和卫素并肩离开,心里原本设想好的道歉场景最终化为泡影。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水的泳池,只是一个摆设。

“我走啦。”陈熙背上书包,冲我笑着说。

“拜拜。”

“嗯,拜拜。”

周围突然空荡荡的,我觉察到这无声的夜,空气中开始流动着茫然、焦虑和无奈的气息。我拿出藏在抽屉里的最新一期《青年文摘》随意翻看。我实在无法静下心来,每看上一小段文字就抬头看看门口,既害怕老师突然出现,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当我第八次抬头的时候,关小茜出现在了门口。

“给。送给你。”关小茜将手中的方便袋递给我,里面装着三个很大的苹果。

我接住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犹豫着是否因下午的鲁莽而道歉,最后却只说:“谢谢。”

“嗯,我是怕你晚上饿得睡不着。”关小茜面无表情地说,“你可别想太多。”也不等我答话,她便转身离开。

我看着关小茜走出教室,发现卫素竟然和她一起回来了,正在走廊里透过玻璃窗看我。关小茜走到卫素身边,两个人似乎聊了句什么,都向我了一眼然后离开。

等窗外再也寻不到她们的人影后,我感到更加无聊,将《青年文摘》合上起身去上了一趟厕所。其实我是希望从楼上向下望的时候,能在过道或操场上看到她们离去的背影。可是除了灰白的灯光,我什么都没看到,只能凭栏远望,通过校园外街上传来的稀疏的汽车鸣笛声,想象她们正骑着自行车或者搭乘公交车往家赶。

推荐理由

“我”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在好友王建因病休学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在一次和他的交流后,“我”意识到生活中无时无刻不遭受着外在力量的“束缚”。“我”不禁怀疑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暗问自己“是谁,将成为谁”。“我”想要寻求答案,却将自己的内心置于安全的角落。

为了忽略心中的迷茫,“我”将自己放任在那些无聊的事情上,和关小茜斗嘴,帮别人写情书等。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但安静下来时,还是会感受到内心的焦灼。“我”本以为自己喜欢卫素,甚至一度想要表白,可后来遇到王薇薇,觉王薇薇比卫素更加真实,因此对她产生了爱意。

但我到底爱谁,为什么爱,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肯撒谎的“我”,不愿意和别人谈及某些敏感的话题,也不远让别人走进我的内心。也正是因为将内心封闭,“我”让别人感受不到爱,最终错过了卫素和王薇薇。

直到王建因为难以忍受病痛的折磨自杀了,“我”才意识他所说的“束缚”的力量,意识到生活毫无意义。“我”到凤凰散心,遇到曾经到拉萨“追求自由”的驴友赵晓婷。在她的提醒下,开始接受现状,继续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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